柜子里的衣服,红红粉粉,花花绿绿,棠槿迟疑了一会,果断拎出一件最浅的藕色百褶裙换上。

    这些都是柳如鸢为她准备的衣裳,件件都是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并不喜欢。平日里出行,她都会溜到爹爹房里,偷拿几件男装穿在身上。衣服实在太大的时候,就用腰带在身上多缠几圈。至少走起路来,男装要比女装轻便许多。

    但今天她不能穿她爹的衣服。更甚者,她祈祷今日朝廷来人连将军的名字都不要提起。

    三日前,她收到棠将军的手书。一张信纸上只有二十个大字:“吾欲汝承袭镇国将军之职务,以护偃朝万世长安。”

    这封手书不似之前由人送到棠府,而是父亲托线人亲自交到自己手中的。棠槿收到手书时还以为父亲遭遇不测,慌乱至极,没想到拆开来看,却是更令人费解的寥寥数字。

    偃朝世袭与科举并行,具体以官职划分。父亲到了这个年纪,想让自己的职位后继有人,倒也合情合理。可这将军之位怎么想都是由长兄棠槐来继承,万万不会落到她棠槿身上。

    况且偃朝世代只出过一任女将,便是十余年前的先皇后牧青萍。牧青萍贵为皇后,尚被朝中大臣屡屡谗言诟病,甚至因此抑郁而终,父亲又怎会突发异想,让她去承袭将军之职?

    棠槿想到,不久前棠槐刚招降一支边境部落,父亲不但没有为他请功,还私下告诉棠槿做好承袭将军之职的准备。莫不是棠槐做了什么背叛父亲的事……

    如此想来,棠槿更加担心父亲的安危。依着棠槐平素里狡诈多疑的性子,怕是很快便能猜到父亲想让她做将军的心思。他一直自诩是下一任镇国将军的不二人选,得知此事后必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棠槐远在西北,不能直接派人动手,那就只能借助朝廷之力来打消父亲立女为将的念头。更严重的话,他们父女会被安一个“营私谋权”的罪名,那便是死路一条。

    今日朝廷派人来棠府,十有八九是来质询此事的。棠槿决定先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眷,先打消朝廷的疑虑,保全自己和父亲,等棠将军出征回来后再详细打算。

    想到此,棠槿把裙装的领口又往里掖了掖,对镜微笑,努力作出几分温和无害的样子。

    不过多时,她便梳妆完毕,起身向正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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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堂内。

    棠夫人柳如鸢一席缃黄色鎏金花纹华服坐在大堂正中左侧的紫檀方椅上,面色雍容温和。靠近棠夫人坐在堂下贵宾位置的便是当朝丞相杜知衡。杜丞相与棠将军一样,都是已近半百的年纪,但气势较年轻时却是有增无减,只捋一捋长须便透露出几分老谋深算的意味。

    “听夫人所言,令爱还真是兰心蕙质,温良贤淑。”杜知衡听着柳如鸢讲述自家女儿在府中勤学女红、足不出户的事情,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是了,我家阿槿虽然自幼活泼调皮,也喜欢和她爹学一些拳脚功夫,可是我早就教育她,女子就该贤良贞顺,关怀体贴。”柳如鸢一边笑答道,一边为杜丞相倒上一杯刚沏好的龙井茶,教身边服侍的侍女递过去,“这一会儿她来了,还要请杜丞相别嫌弃她蠢笨才好。”

    杜知衡接过茶水还未开口,坐在大堂正中右侧许久不言的年轻男子却先忍不住轻笑出声。